刘协看着少年退下时恢复了活泼的举止,有些羡慕得微微叹了口气。

少年人的忧思只那么一两件,一旦事情解决了,便又快活起来。

难怪年长者都要怀恋少年时。

曹昂见状,轻声道:“陛下要召医工相谈么?”

刘协这具身体虽然是年方十六的少年,内里的人却已极年长。

他见识既广博,见地又深,与真正的年轻人相处时,难免要觉出对方的稚嫩天真来,因事务相处是不得不,但若他要放松闲谈时,还是更爱与年长者。

然而如今长安城中年长位尊之人,多为豪族高官,刘协与他们谈话时,处处机锋,句句惊心,更谈不上放松了。

倒是这半年来,应召入长安的医工中,有许多年长德高之人,从前游历四方,各有精彩见闻,又能与皇帝论及医理。

因此这半年来,刘协有时政务繁忙,精神到半夜走了困,便喜欢召见来自各地的医工,有时谈到兴处,也有留人宿在宫中之事。

此时曹昂恐怕皇帝心中有愁闷难解,因此提议召医工。

刘协笑着摇头,看孙权已经退下,殿中再无旁人,这才靠着引枕歪坐起来,笑叹道:“穷了啊。”

曹昂笑道:“苏双与张世平二人这下该放心了。

臣听说张世平此前一直担心买物资的钱收不回来了。”

“他们放心什么?”

刘协笑道:“苏双是个乖觉的——你没见他方才那害怕的模样么?这是知道朕给他们的恩遇不一般,要他们去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容易。”

他慢慢收了笑意,“如今各地都不再贡纳粮食,好些的还记得送点土特产给朕,不好的呢,便如袁术自己做了皇帝。

长安城就这么大的地方,这么大的地方每年就这么多产出,去年逢旱灾、蝗灾,今年又有疫病,虽说控制住了,到底减产许多。

百姓没粮食吃,饿极了连病死的牲畜都吃,连病马的血都喝,可还要养着这样臃肿的层层官员。”

当初车驾西行,洛阳城中大小官员,都被董卓驱赶,来到了长安。

如今天下纷乱,地方割据,长安城中,相当于是以一城的百姓,在养一国的中央官员。

这个是两千石,那个也是两千石。

如此加起来,岂是一城百姓所能负累的?这二三年来,朝廷也是靠着历代积蓄与董卓四处劫掠、藏于眉坞的财物勉强支撑,但仍时常捉襟见肘,况且也总非长久之计。

这等战乱荒年,粮价飞涨,朝廷若不思变,那就像真实历史上一样,跟着汉献帝的群臣要往路边摘野果充饥去了。

曹昂心中一动,抬眼看上首的皇帝。

只见年少的皇帝斜靠在引枕上,唇角犹带着散漫的笑意,眼中却透着一股森冷寒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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