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沉看着光影里的程声,半只脊背露在外面,后颈下一条细长而突兀的骨头,上面有痣,旁边有疤,张沉眼里只有那条骨头,它被皮肉裹着,泛着健康的光泽,它在暧昧的光线里来回摇晃,被侧面没光的黑暗染出淡淡的阴影。

张沉伸手去摸,从这条骨头的开端摸到尾椎,一路上他想这样的感觉除了他从未有人体会过,就像没人能体会他第一次按钢弦、摸钢琴、插音箱,第一次握笔写完一段旋律,第一次把录好的乐器声一轨轨拖剪出一首完整的歌,没人懂他修东西、洗盘子、摸墓碑、流过那么多次血已经伤痕累累的手再哆嗦着摸美是什么样的感觉。

那根骨头最后晃在他胯骨上,很快张沉感觉自己的胯骨被人按住,毛茸茸的脑袋不断在他身上蹭,张沉伸手在他发间摸了摸,从后脑勺摸到后脖颈,专心感受熟悉却不熟悉的身体。

外面乒乒乓乓的暴雨打在玻璃窗上,里面两个人已经出了些汗,他们都觉得自己大概被外面的雨打湿了。

单人床太窄,但容纳两个贴在一起的人也足够,张沉听着窗外暴雨声,忽然问:“那时候我们有几个小时时差?”

见底下的人不答话,他又重复一遍:“同时下雨的话,我们隔了几个小时?”

这次底下的脑袋稍抬起了些,告诉他:“半天,整整十二个小时。”

张沉点点头,说:“原来我们隔着十二个小时一起疼。”

第50章直接看作话

程声只看过一次张沉乐队的演出,是他们后来的第一面,他还记得那时酒吧里背着电吉他哼歌的张沉,年轻技术好,那几根弦间的手指不知练了多少遍,他在台上眼神总是懒散的,和身上松垮的大t恤很搭,人也是懒散的,眼睛不看弦,却偶尔看底下听歌的酒鬼们。

到吉他solo时他习惯性半眯起眼睛,露出一副沉迷音乐的表情,这时候程声才意识到所有歌都是他写的,他以一种不易察觉的方式把自己放进音乐里,张沉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与理解。

但他也记得张沉上班时的样子,眉头总皱着,不爱加班效率却比谁都高,常用一副诚心语气夸程声代码写得漂亮,开会讨论业务时却总另辟蹊径,转头就把程声反问到下不来台。

程声还想起那双骨节分明的手,这双手打代码、弹吉他、弹键盘、做混音母带,现在正在自己的脊背上来回抚摸,摸到尾椎时程声浑身打了个颤,忍不住抬头去看,张沉果然拿那副对待乐器的表情看他。

被他看久了,程声忽然讲起之前的事:“我记得咱们在老秦酒吧第一次见面,你蹲在台上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调试设备,好凶好严肃,谁都不敢惹你。

可一旦开始弹吉他又变得那样放松,好像……”

说着他忽然笑起来,后面的话说得断断续续,“好像在说,去你妈的,你们只有来欣赏我的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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